*双更，等会儿还有一更。

前情提要：【1】【2】【3】【4】【5】【6】【7】【8】【9】

【10】

魏无羡有时会有种奇妙的错觉，他会在金光瑶和蓝曦臣身上看到自己和江澄的影子。

明明是完全没法比的两种人，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但是这不妨碍他看到蓝曦臣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想到江澄。不过当年围剿乱葬岗他身死后，江澄的反应可绝对没蓝曦臣这么平和。那可不是闭个关就能解决的事。

有时候想到这里他也会想，蓝曦臣是没有要杀金光瑶的心思的，但是他无法确定，当年的江澄有没有。

他怀疑是有。但是下不下得了手，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至于蓝曦臣和金光瑶，那完全又是另一种情况——一种魏无羡都觉得比较尴尬的情况。江澄当年恨魏无羡恨得说咬牙切齿也不为过，可真要他下杀手，他做不做得到还难说；但是蓝曦臣当时并无半分杀心，最后却莫名其妙成了那个下杀手的人。结果现在，一个活着受尽煎熬，一个死着执念不散，真是何苦来哉。

魏无羡感叹一声，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比，老天对他也算不薄了。

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对三尊中唯一有点了解的是泽芜君，毕竟因为蓝湛的缘故他也没少和蓝曦臣打交道，射日之征的时候魏无羡和蓝忘机闹得很不愉快，经常还是蓝曦臣来劝的和，那段时间为了他们俩蓝曦臣没少操心。而那时候他对蓝曦臣的印象就是，特别温和无害的一个人，善良得没话说。魏无羡非常佩服蓝曦臣的一点，就是他这种能把人往最好处想的性格。这种性格有好的方面，也有坏的方面。就是因为这种性格，他才被金光瑶瞒了那么多年——金光瑶最好的那一面实在是太好了。

同样也是因此他才很难放开。被最信的人瞒了十多年，这滋味魏无羡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也差不多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样的感觉。而像蓝曦臣这样的人，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人的苦难，尤其是至亲之人的苦难。他这么多年来对金光瑶的百般照顾，甚至到后来因为金光瑶入了歧途而莫名其妙地自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其实，只是金光瑶走错了路，做错了事，而他看到了而已，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可偏偏蓝曦臣就觉得这些都和他有关系。他觉得如果他发现得早，也许一切都有得挽回，所以这是他的错。

老实说，魏无羡不是很理解他这个逻辑。但那是蓝曦臣自己的心结，蓝忘机都没办法，更别说他了。

所以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他很罕见的和蓝启仁有一种相同的共鸣，就是非常替蓝曦臣感到不值，为了金光瑶那样的一个人，整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令人痛心。但是他又想到十三年前他身死后蓝忘机闭关，蓝曦臣大概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因他的缘故为蓝忘机感到不值。

毕竟情这一个字，说不清道不明，更没有什么理性和逻辑可言，他也没立场说什么。

所以尽管魏无羡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和金光瑶还是在某些方面非常有共同点的——当然不是说死法惨得很有共同点，而是说，他们都是被逼无奈走上的歧路，都曾一路摸索着想做正确的事但每每事与愿违，甚至都被同一群人围剿过，也都因为某些很难说清的原因十分对不住一些人，非常凑巧的还都是蓝家的人——所以蓝氏双璧上辈子都是造了些什么孽，招惹的尽是他和金光瑶这样百年不遇的孽障。

至于他们选择的不同，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境遇不同，导致他们为人处世的方式也不同。聂明玦总恨金光瑶爱行阴险之事，认为身正不怕影歪，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直，流言自然烟消云散。但对于金光瑶那个环境，行得正坐得直无法让他达成目的，忍辱负重不是他一生的活法，于是他妥协了，选择了另一条路。类似的选择魏无羡也面对过，不过他的选择和金光瑶恰恰相反，他坚守了他一直坚守的东西。

然而可笑的是，魏无羡身正了，无愧于心了，最后却英年早逝，名声奇差——说真的，他的名声差得基本已经跟当年的岐山温氏并肩了；而金光瑶八面玲珑，工于心计，最后倒扶摇而上，端坐云间——虽然最后事情败露，也免不了身败名裂，依旧是难逃一死。

所以在这点上他和金光瑶也一样，他们都是很早就知道了，身正不怕影歪这句话就是扯淡，善恶只是一个概念，从来没有什么客观上清楚明白的分界。而当他们太过靠近那根分界线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善恶的分别，唯一的判定标准只剩下舆论。只不过他们一个因不在意舆论而死，另一个因太在意舆论而死。流言无论如何也不会烟消云散，因为世人从来不在意你真正做过什么，他们只在意他们自己的主观印象。哪怕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只要他们认为你错了，那么你就是错了，而且你一辈子都是错的，因为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你的错误。流言便是基于此开始生根发芽，抽枝散叶，变得越来越离谱。

人言可畏，便是如此了。

于是在他桌边与金光瑶面面相对，突然顿悟了他为什么没有在一看到金光瑶的那一刹那就打定注意把他丢到乱葬岗。

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算是同病相怜，而魏无羡没法放着不管。

魏无羡有个毛病，江澄没少骂过他这个毛病。他爱强出头，爱做好人，爱逞英雄。这不算什么坏到无可救药的品质，只是在他身上，从没得到过好的结局。

善因从未结过善果，好人从来没有好报。

当然，恶人也没什么好报就是了。

有时候魏无羡也会拿老天开涮，说天道好轮回，大家都得死。

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管一些事情的欲望。金光瑶没说错，这说好听的是侠肝义胆扶贫济世，说不好听的就是到处得罪人。

江澄觉得自己家里都一团糟，有些旁的事情他就不该管。绵绵他不该管，蓝忘机他不该管，温宁他也不该管。

如果江澄在这里，魏无羡肯定他也会说，金光瑶的事情他不该管。

但是，该死的。魏无羡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迟早有一天你丫后悔去吧，看你这次还有没有全尸。

接着他狰狞着一张脸抬起头，用一种异常冷漠而苦大仇深的语气说，“想好你的遗言。”

金光瑶等着他沉思完，猝不及防被他的脸色吓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干什么？”

“我带你去见蓝曦臣。”魏无羡面无表情，拍了拍衣摆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