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es:新的一年,从甜饼开始。很纯粹的写来开心的同人。
summary:艾格西以为哈利什么都不知道。
01.
艾格西对哈利·哈特的认知走过两个极端。
初见时艾格西以为哈利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间有些年岁但还算干净的酒馆里,他冲动而鲁莽地指责坐在对面的长辈。那里是他的避难所,也是他的噩梦之一。他周身的一切都在时刻提醒他自己是有多么无能为力,而此时却有一个斯文的绅士、一个上层社会的人,坐在他的对面,用一种古井无波的语气揭开他的过去,冷静平淡得宛如一个正在面无表情地通报批评学生的教务处主任。
艾格西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但几分钟后他的所有“少年情绪”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必须承认,如果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哈利而是他随便哪个同事,那他此刻的下场和现在躺了一地的那些人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从那之后起他对哈利·哈特的印象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他潜意识地认为他无所不能,后来他反应过来,那盲目的信任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对待父亲。孩子以为人生中受过的最大的委屈不过是和父亲吵架了,这想法实在天真。远远糟糕得多的事情还在后面。
最终,艾格西的这个心理阶段终结于一声枪响。
V-day事件结束后艾格西回到伦敦,协助梅林开展了一系列内部排查和结案工作。在亚瑟没有选出来前,他一直没有正式继承加拉哈德这个代号,也没有再回过哈利的那套房子。本来他和洛克茜应该住进总部庄园里分给每个特工的单独房间,但由于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他们也乐得还是一起住在学员宿舍里。这给他们一种平凡感,哪怕那是虚假的——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还是两个普通的同期生,在命运的波涛中随波逐流。
他们在世界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开始交谈。除开任务时间和训练时间,他们把别的所有闲暇时光都花在了相互了解上。他们成长的环境太过不同,对彼此而言都像前所未见的史前物种,充满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新鲜气息。最后洛克茜能亲昵自然地抱怨贵族间种种繁琐刻板的礼仪与人际关系,艾格西也能面不改色地提起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回顾他卑微而失败的前半辈子。
但他几乎从不提起哈利。他总是说他还不了解他,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点到为止,没有什么可说的。洛克茜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艾格西感谢她无言的体贴,哪怕她自己常常提起帕西瓦尔,她也从未深究过关于加拉哈德的任何事。唯一一次洛克茜试图劝解他而主动提起哈利,是在骑士团没有找到哈利的遗体却决定放弃搜索直接将加拉哈德确认死亡,而他则和梅林大吵了一架之后。那是在哈利下葬的当天,天色灰暗阴沉,厚重的乌云在天空中不安地躁动,撒下一片小雨。他的父亲也在这同一片墓地下葬,现在这里埋着两个也许是他今生所遇最爱他的人。当时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哈利的墓碑前,将一朵白玫瑰放在泥土上。洛克茜站在他身边为他撑伞,眼神温和近乎悲悯。
“放手吧。”她说,“在人间还有其它人爱着你。”
艾格西没有答话。他伸出手,似乎打算触碰碑文,却在指尖离墓碑一英寸处又收回手。更远处的梅林站在车边,向他们投来短促的一瞥。
洛克茜和他对视片刻,在原地继续耐心地等着。就在她觉得艾格西不会接她的话时,艾格西终于开口了:“他看了我十八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洛克茜怔愣了一瞬,“什么?”
艾格西摇了摇头。他本来想说很多东西,他想说他十八年来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人在泥泞中奋战,但其实不是。从来不是。一直有人对他抱有希望,相信他能做到所有伟大的事——什么样的爱能让一个人这样注视另一个人十八年并且坚持没有邀请便不走进他的生命呢?在之前从未有人这样注视过他、在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毫无保留地爱他,他想在未来也不再会有。可他知道得太晚,现在他已然失去了这个人。
但他感到有些茫然,仿佛完全失去了作出任何解释的力气。于是最后他只是勉强说道:“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他朝洛克茜点头示意,径自走进雨里。
02.
他坐在小书桌边的地板上,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捧着脸哭泣。那个挺拔的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他还认不出他身上锋利的棱角和遮掩的疲倦,只看得见他的温和。他给他一枚勋章,伸出手想触碰他的头发,最后还是只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
他种下了一枚种子,深埋在土壤里。从此他远离他的生命。
他靠在陈旧坚硬的水泥墙上,垂着头站在阴影里。屋里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伴着不堪入耳的谩骂。他看向指尖夹着的那一卷烟,他知道那不是。来点够劲的,他的好哥们这样说。但他盯着它看了一眼,松开手,任由它从空中坠落。
他还有一场战要打,他不能自我麻痹。也许有一天他会放弃。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他擦掉嘴唇上的血,看见底层楼梯口一个穿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感到一丝眼熟。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那样的“上流人士”出现呢?
但有一瞬间他感到了安全。一颗苗刺破土壤钻出来,从地下到地上,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像鸟诞生要毁灭蛋壳,人诞生便要毁灭世界。
他站在训练场,端着枪,他的面前是靶子。但大部分时候他不爱盯着靶子,他总是关注枪。他曾把手放在那冰冷的金属上,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堆零件组装成一柄武器。他曾无数次和冲动搏斗,不顾一切地想用那小巧的器械和生命中的暴君做一个了结。但他总是忍耐下来。不是拿着枪的人就是勇敢的。他对自己说。拿着枪的是暴力的施加者。而他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那时那树已经长得足够高了,尽管他已经忘记了它是从哪里来的。它的根系遍布他的皮肤下,堪堪能遮蔽住他。
他在奔跑。他的耳边是洪流奔腾般的轰鸣,而他的神经危险而兴奋地紧绷着。他才杀了一个人,他后知后觉地想,一个和他在同一个训练场待了几个月的人,虽然从来不怎么对付。没有确认击杀,但五万伏特的电压,应该死透了。他还从来没杀过人,但现在他的血液中奔涌着危险的冲动,那是猎犬冲进羊群中时冰冷的杀意。他不知道这让他成为了什么,考虑到对于生命的漠视是一个完美特工的良好品质,但不是一个拥有正常共情能力的人类的。
可他此刻不在乎他会成为什么。他只是发狠地想找到这之后的罪魁祸首,然后亲手送他去见上帝。
他扣动扳机。又是一条生命。他无意去数接下去还将有多少。他只感到身体里那棵庇护他的树哗啦啦抖动枝叶,开始飞速生长。
他站在酒馆的正门前,身后是惊慌失措的母亲以及继父与他的打手们。他静默地垂下眼,前所未有地对那个他曾试图打倒的人的谩骂感到如此心平气和。他回忆哈利曾经站在这里的样子,那个穿着西装、与酒馆格格不入的绅士从门上的玻璃观察身后那些乌合之众的茫然而轻蔑表情,脸上浮现出一个疏离而文雅的微笑。
他带着同样的笑意卡上门锁,缓慢而清晰地吐出那三个词语,那是哈利从头到尾教给他最重要的一课之一:你的出身并不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伞柄挑起酒杯,他轻轻踏前一步。他学会了沉稳与警惕、学会了杀人也学会了要狠下心。他不再需要借助任何武器,曾经的暴君已经是他脚下的蝼蚁。那棵树终于长成了一片森林,可那个曾经年轻、鲜活、热情冲动、充满希望的艾格西被锁在森林中心。
最后他站在洛克茜家里的窗台上。他们两个各端着一只玻璃杯,俯视伦敦的夜景。洛克茜皱着眉头摇了摇杯子,对这种烈性酒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们谈起课程,谈起各自和其它骑士的搭档经历,谈起接下来的任务。然后他谈起加拉哈德三天后的上任仪式。兰斯洛特的早已完成,但由于他的情况相当不合规章,在新任亚瑟选出后他们仍旧花了一段时间才商讨出了一个最终决定。但这个决定没有让他感到好一点,甚至让他感觉更糟了。
“他是不是必须要死?”艾格西问,声音低沉得像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只能杀死他?”
洛克茜看着他失魂落魄一样惨兮兮的样子。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没觉得他可怜,反而突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如果你真的想为他做点什么的话,就站起来,我无意陪着你自怜自艾。”她怒气冲冲地说,不吐不快,“我不管你放不放得开他、能不能在你心里杀死他,你就算想假装他没死或者永远不相信他死了,我不在意。但你得他妈的站起来。你想让他的死不要白费,是吗?那就站起来,活下去。你要活得比谁都好,你才对得起他。”
他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开目光,看向了屋子的正门口。他看上去不像转移视线,倒像是认认真真地在看着什么东西。洛克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光透过窗户投下门的阴影外,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什么奇怪的幻觉了,但他看上去并不悲伤,眼神也没有涣散,反而种清冷的克制和理智。“我会的。”他最后说,眼睛依然盯着门口,“总有一天。”
否则那棵树总有一天要让他不见天日。
TBC.
© gilanor-LLAP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