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去国一千年,雨后闻腥犹带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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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方】疏雨洗遗剑 - 四

三人组友情向,老笛铁直男旁观自己的朋友和对头纠缠不清

大结局后的方小宝重生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准备帮李相夷逆天改命(所以基本上是夷方场)






10.

“你倒是会找好地方。”李相夷说。

他踏上摘星台,俯瞰了一下四周景物,这才慢悠悠在方多病旁边坐下。他也带了一壶酒,打开盖子便和方多病的酒壶碰了一下。

“方公子。”他说,“此一行,这些无辜女子们能够得救,多亏了你。”

方多病只是对他笑了一下,相对而饮。

“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有些失礼,怠慢了李门主,虽然已托石水姑娘表过歉意,但还是要亲自说一下,比较真诚。”方多病道,“实在抱歉,当时的确是我行事不周。”

“哦,那不算什么。”李相夷不以为意道,“说起来,我才是真的比较失礼。”

方多病看着他,却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李相夷于是笑道:“果然你也看出来了——其实石水姑娘当时虽然忙,但还是抽的出空过来的,只是我想来看看你而已,所以先行一步。”

方多病道:“看看我?”

“你应该知道如今江湖形式,所以你应该也能理解,我查了很多笛飞声的事情。”李相夷将这本该是门派机密的事情随意地说了出来,“然后便查到了你。笛飞声这个人,我也算对他有所了解了,我实在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和他做成朋友。”

方多病的声音依然平静,甚至还带些笑意,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问:“现在看到了,我可还符合你的期待?”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理解了。”李相夷看着他说,“为什么他会和你做朋友。”

方多病只是耸了耸肩。

“其实,抛去立场问题的话,”方多病说,“你们两个应该也能做成朋友。”

“这就是为什么你拒绝了石水,不愿意加入四顾门?”李相夷问,“为了朋友,不愿意选择立场?”

“那倒不是,”方多病道,“说句实话,李门主你的为人,我还是很喜欢的,你的四顾门我也很喜欢,我不加入,只是另有原因。”

李相夷不耻下问,“什么样的原因?”

方多病看了他一眼,问:“你要听真话?”

“请说。”

“我喜欢你的四顾门,但不喜欢四顾门里的人。”方多病于是坦率道。

李相夷想了想自己身边有哪个朋友会不招他喜欢,实在没想出来,只好继续问:“比如?”

“比如肖紫衿,比如佛彼白石里除了石水姑娘外的另三人,”方多病顿了顿,“再比如,你师兄。”

他点出来的这些名字,无一不是江湖正道中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挺多,几乎囊括了四顾门所有高层。这的确是过于耿直,搞得李相夷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有点失笑。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四顾门里这些人,你最先认识的正是石水和我。”李相夷笑道。

他的确不觉得不喜,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最多只是有点疑惑。他虽然年轻,但很多道理是很清楚的,同道之人,未必要性情一致,甚至未必要合得来;而能合得来的人,则未必真的会同道。

后者而言,很典型的,比如笛飞声和方多病。他们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他们确实能做朋友。

所以他现在觉得,明明同道,却只是因为性情不喜而拒绝加入四顾门,这决定有一些草率。

方多病却不觉得草率。他道:“同道之人,性情不合,对我来说,就是很不舒适的事情,我不喜欢委屈自己。天下大事,有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在关心,已是令人安心。那么对我来说,就未必真的需要和你们走在一起,才算同道。这世间有你们这样的人,自然也有我这样的人,我在江湖之中行我的事,为什么不能算同道呢?”

李相夷看了他一会儿,承认道:“你说的有理。怪不得石水劝你,都劝说不动。”

方多病失笑,“李门主,你特意走这一趟,不会就是为了招揽我吧?”

“那自然不是。”李相夷认真道,“我先前道歉,是因为我向来不认为可以根据资料或道听途说评价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自己见一见。然而关于你,我还没有与你相处过,资料信息却已经看得够多了,所以我说,是我很失礼。我此次来,真的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方多病饶有兴趣地问:“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志同道合之人。”李相夷又与他碰了碰酒壶,笑道,“所以我很想和你交朋友。”

这话真是……方多病一时间感觉,全然没法接。摘星台上月色如水,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和李莲花坐在高楼之上,看过一轮月亮。如今望月之人已经不是当年人,但月亮总是相似的。

但他也同时意识到,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办这个案子,他本以为与从前会大不相同的,竟然也有相同之处。比如说,依然有他,他身边有还不叫李莲花的李相夷,有赶来收尾的石水,有一轮月亮。

方多病看见李相夷开放坦白的神色,回了神,摇头笑道,“那我岂不是更加尴尬,既是正道魁首的朋友,又是魔教教主的朋友?”

李相夷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道:“这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日后我看看能不能和笛飞声也做朋友,不就行了?总归我也想过这事,四顾门和金鸳盟的冲突,最好还是要停一停。若能和平共处,我和他自然也可以做做朋友。”

方多病呛了一下,差点把酒喷出去。

是可以。他心想,他只是没想到竟然最开始是因为这般才可以的。

“……你是可以。”方多病只能说,“你们俩这想的,的确是很相似,太可以了。你们俩最好尽早做成朋友,我也好看看乐子。”

“我与笛飞声做朋友,这都能算得上武林大事了。”李相夷斜眼看他,“你竟然只想看看乐子?”

那没办法,方多病想到当年他们三人结伴而行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就觉得,三人里要么一个人心累,要么有一个人看乐子。比起心累,方多病还是选择看乐子。所以他道:“以后你就懂了,和笛飞声这种人交朋友,没点乐子那着实是忍不了。”

李相夷似乎已经听乐了,“我想冒昧的问一下,只是好奇——你们怎么做成朋友的?”

“我也想冒昧的问一下,李门主,”方多病笑了一声,“我和阿飞这些年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江湖上知道我和他有私交的少而又少,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李相夷很平常地说,“当面问的啊。笛盟主这个人,也很不屑于说谎的。”

方多病这下真把酒喷了出来。

“你还问了?”方多病不可思议道。他现在真的有点摸不透这个阶段里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了。

“他查我老底,我查他老底,我们互相都清楚。他知道我几岁下云隐山,我知道他几岁加入金鸳盟,我还知道他逐步掌握金鸳盟的时候,手中逐渐宽裕,给自己打了一把好刀,然而时隔不久,又花了些代价弄到一块稀罕金属。我当时好奇他为什么还需要金属,莫非是对自己的武器还不满意,而且他这样走明路交易,似乎和他一贯风格不太符合。然而最后查下去发现,他竟是打了一柄剑。”

“他自己不用剑,只能是为了送人,而且这剑还不能来路不明,说明赠的人大概率不是金鸳盟里的人——毕竟他们可不会在乎那个。”李相夷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方多病腰间佩剑,道,“多愁公子早年成名的时候,剑法出奇却无固定佩剑,这点在江湖中人里独具一格,然而后来你却有佩剑了,算算时间也吻合,所以我猜,是因为友人所赠吧。”

方多病无话可说。这种靠蛛丝马迹摸索出全局的敏锐,真不愧是他,方多病也因此回想起上一次和笛飞声见面,为什么阿飞突然语出惊人,说李相夷可能知道他们的私交,还问他要不要加入金鸳盟——敢情是李相夷直言相问,他自己直接默认了,知道可能会让方多病有点难办,于是心虚了。

他是该心虚,方多病在心里咬牙切齿,交友需谨慎,看他交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他暗地里骂完人,出了气了,事已至此,只能承认:“的确,是感念友人所赠,因此之后再未用过别的剑。”

“可否一览?”

方多病便将佩剑扔给他。李相夷接剑出鞘,动作如行云流水,他端着剑锋,在月色下细细察看,评价道:“是柄好剑,笛盟主眼光很不错。此剑可有名?”

方多病的神色慕地有些古怪,“既然是他赠的剑,自然也是按他的方式起的名。”

李相夷很有兴趣:“笛飞声能起什么名?”

方多病道:“剑。”

李相夷:“……”

他相当真实地愣了一瞬,突然捧腹大笑,方多病也和他一起笑,边笑边饮酒。等李相夷终于笑完,收了剑还给他,才道:“笛飞声是真可以。我知道你说的乐子是什么意思了。”

方多病耸肩,将剑挂回腰间,李相夷又说:“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你会和他做朋友了。”

 

11.

方多病不知道李相夷知道了什么,但他觉得他想的和实际上应该不是一码事。

然而他也无意辩驳。他二人这一夜谈天说地,聊得尽兴,至夜方归。第二日行将启程,方多病本准备告辞,没想到又被李相夷留下了。

“既然是交朋友,酒也喝了,还差一顿饭。”李相夷道,“我请你吃一顿饭如何?你既然说你喜欢我的四顾门,若没有其他事情,我还可以带你看一看四顾门。”

方多病微微挑眉:“你想请我到四顾门吃饭?”

他玩笑道:“李门主,你可想清楚,我是一个踏进过金鸳盟总坛的人,这不会是鸿门宴吧?”

李相夷假装惊讶:“原来你还踏进过金鸳盟的总坛啊?那我若留你吃鸿门宴,你会把笛飞声的老底交代出来吗?”

“自然不会。”方多病继续陪着他唱戏,“李门主行事正直,我就算不说也未必要我的命,我若说了,阿飞对背叛他的人可是会拔刀的。”

李相夷有些忍俊不禁,“那看来做笛盟主的朋友,压力还不小。”

“那倒不会,阿飞这人,说起来,也算是心胸宽广,他平等给所有人一次背叛他的机会。”方多病正儿八经地说,“因为他不会让他们活着有第二次机会。”

李相夷这下真正笑出了声,道:“你这么说,我倒的确是有些欣赏他,只是他这方式,确实是太残暴了一些。”

二人对台戏唱到这里,终于是唱不下去了,只相视发笑。笑完之后,李相夷摆手道:“不说笑了,你对朋友忠心,我很敬佩,自然不会给你摆鸿门宴,我请你吃饭,并不是在四顾门里。”

“不在四顾门?”方多病有点惊讶,“那是去哪里?”

“与四顾门同山而建的普度寺。”李相夷道,“你昨夜细数你不喜欢的人,把我在四顾门的友人说了个遍,既然如此我倒有些好奇,对于我不在四顾门里的朋友,你会不会觉得性情相合。”

这是什么奇怪的好奇心……方多病有点哭笑不得,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原来李门主想请我去吃斋啊。”

李相夷说的人,方多病确实不算陌生了,无了和尚。只是不知道十年前的无了和尚,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些佛门大师,方多病斗胆猜测,时间于他们如漫漫流水,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无了大师感觉上去,变化确实是不大。他此时还不是方丈,很普通地接见了二人,邀他们去听佛法,方多病还没说话,李相夷先很不客气地驳回意见了。方多病看得侧目,不禁觉得这二人相处起来确实是随意,关系确实是好。

“这和尚呢,年纪大我不少,他又是入了佛门,遇到后辈就常怀关切之心。”李相夷在无了和尚去做晚课的时候道,“所以时常爱念叨我,说我心无菩提树,总想给我讲点做人道理。老实说,偶尔我也觉得挺头疼的。之前我没在,他是不是也说你什么了?”

方才山上四顾门有人来找门主,李相夷便离开了一会儿去院外了,只留方多病和无了和尚对坐。他们二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安然煮茶,无了和尚也只是看了看他,有些意味深长,而后突然道:“方施主,你是无根之人,浮萍之身啊。”

别的不说,方多病一直觉得,无了和尚这看人眼力,还是准的,只是很多时候旁人理解不了他看见的本质。比如当年非要质问真相的他,比如现在的李相夷。但如今的方多病就像后来的李莲花,他已经可以听懂了。他可以听懂,却也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所以也只能叹了口气。

“命本如此,”他回答道,“我又能如何呢?”

无了和尚便也叹了口气。而后,他们就是真的没有再说话,直到李相夷回来。

所以现在,方多病也只是说:“他没说什么。”他想了想,又说:“无了大师,的确是有大智慧之人。”

“这还没说什么?”李相夷摇头,“我开始怀疑,你是对越不求功名的人,越看得顺眼了。”

他这看得也不错,方多病想了想,觉得自己必须承认:“好像是这样……原来你知道你的那些朋友们各有所求啊?”

“为什么我会不知道?”李相夷奇怪地说,“各有所求,又如何呢?不说江湖之上,哪怕普通人中,书生学子哪一个又不求功名呢?至于江湖之上,又有多少人盯着万人册,想要上那榜单,扬名立万?但这和他们是正直之人,也不冲突。人人可以同道,当然也可以和而不同。无论求的是什么,至少我们志同道合,建立四顾门的初心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建立一个更好的江湖。”

方多病着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他从前的印象里,并没有发觉李相夷竟然是这样的人,可见李相夷说的是对的,评价一个人,不能靠道听途说。他自幼就可以背出李相夷的生平,自以为对他十分了解,连李莲花都说,他很懂李相夷,但事实上,真正要认识一个人,还是只能靠去认识他。

他所道听途说的李相夷,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从不原谅别人。但实际上,方多病觉得,他还是很宽容。已经足够宽容。像李莲花一样,太容易原谅别人。甚至于那些说他从不原谅别人的人,就算没有意识到,潜意识中也发现了他实际上很宽容。

否则他们怎么敢那样背叛他?

方多病收回思绪,笑了一下,举起茶杯道:“李门主确实通透,我很佩服。”

李相夷举起一只手:“哎,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不是客套。”方多病很认真地说,“我确实是很佩服。你这一番话,解了我很多年的困惑。”

“哦,”李相夷问,“什么困惑?”

“我从前有过一个朋友。”方多病斟酌了一下,说,“是很好的人,只是我常觉得,他以德报怨。可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是以我很多年来,一直有些为他不平。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他只是像你一样,实在很宽容,所以他只求心安。既然他心安了,我有何好不平?只要他心安,我也该心安的。”

李相夷一怔,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故事,一时沉默。而后他慢慢说:“我倒觉得,不一定如此。”

方多病问:“怎么说?”

“他是否心安,是他的事。你是否心安,是你的事。”李相夷很干脆地说,“便是和而不同,前提也应该是,你要先让自己不后悔。所以他心安了,与你是否心安又有何关系?你是不是心安,但看你自己想做什么。”

方多病愣了很久,想着他说的话,问:“如果我想做的事,或许会让他无法心安呢?”

李相夷想了想:“这个我倒确实没什么经验……你经验应该比我多,不然你是怎么和笛飞声做朋友的?”

方多病心想,我和笛飞声那完全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朋友,甚至我俩关于这个词的定义是不是一样都还有待商榷。李相夷看他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道:“比如说,笛飞声送你佩剑,为了让你心安,他做了一件不是他常做的事情。这叫让步。若朋友间有什么冲突,大概也就只看是否愿意让步。若谁都不愿意……那可能也做不下去朋友了。”

方多病说,“那我可能还是不舍得让他不心安。”

李相夷皱眉看他,道,“那现在就是我要为你感到不平了。”

方多病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这世上,就算求的是相同的东西,信念之分,果然也总是存在的。所以是否心安,意是否能平,尽心尽命,也就是了。”方多病笑叹道,“或许还是我想多了。和而不同,不应该这么复杂,能做朋友的,无论如何都能做下去。来,喝茶。”

李相夷不知道他突然想通了什么,但能看出来他确实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因此为他高兴,欣然与他以茶代酒,碰了一杯子。

 

12.

对于方多病而言,他对四顾门已经挺熟悉了,因此逛了一圈,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也没碰到那几位他并不太想见到的人。逛完一圈,李相夷送他出门,恰逢才把该关的都关进牢里的石水,正好一起辞别。

他离开后,李相夷还站在四顾门外,看着他下山的背影。石水和他站在一起,带些调侃道:“门主亲自出马,都没成功啊?”

李相夷暼她一眼,不作回复,只问:“你觉得,方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石水想了片刻,评价道:“看起来很好亲近,实际上他的亲切都很有距离感,只不过稍微再了解他一些又会觉得,他其实心很热,就算藏都很难藏起来。”

所以这样一个人,才可以不计较立场,不单看表面,甚至能和笛飞声交朋友。李相夷心想,不过,笛飞声竟然会和这样一个人交朋友,反倒是意想不到。

他不禁感叹道:“笛飞声可真有意思。”

石水看着他走远,莫名其妙:“这和笛飞声有什么关系?”

已经走远的方多病并不知道后面有两个人在评价他。在香山下的小村里见到李相夷时,他本只想着把这案子当作人生里一段小插曲,结果他高估了他的抵抗力,也没想到李相夷是个这么会交朋友的人,这一番下来,真就交成朋友了。

非常奇妙。方多病回想从前,他上辈子年幼时不是没有想象过,如果能和李相夷生在同一时代,做起朋友是不是会很容易。因为他们都是相像的人,很好交朋友,时常喝了一杯酒,就是朋友了。

现在发觉,果真如此。他本想当作过客,说话不必过心,但未曾想聊着聊着,还是很轻易就交心了。

毫无长进。方多病在心里评价自己道。

所以他也已经放弃再如何避着李相夷走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因此之后一两年里,他见到李相夷的次数比笛飞声还多——自李相夷打败了剑魔,笛飞声就开始了时不时的闭关,誓要突破悲风白杨更高层,为打败李相夷做充分准备。

方多病只能说祝他好运。

不过,他闭关前,还是给方多病留了个消息,封罄死了。当时方多病说最好找机会让他的死表现得像意外,最终还是被找着机会了。按理来说,若有人有疑问报给百川院,四顾门也会调查死因,但这样就必然深查封罄这个人,所以哪怕单孤刀就是四顾门的二门主,他有疑问,也只会选择私自调查,而不会让四顾门参与进来。

现在方多病就等着看他怎么决定。按他的逻辑,他最终还是会忍不住尝试把四顾门培养成自己的刀的,但有李相夷在,他这种行为定然不可能成功,李相夷可能会因往日情分而被他蒙蔽,但不会被任何人摆布。而没有了封罄,他要自己造一把刀,势必还是要亲自去发展万圣道,安排自己的假死。

方多病就等着他假死。那就会是最好的、让李相夷相信师兄竟会背叛他的证据。

如果顺利,这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而角丽谯再疯,她一心只扑在笛飞声身上,只要李相夷不是非要找笛飞声决战报仇,角丽谯其实都未必会给他下毒,就算会,若非为了想阻止他去决战,云彼丘也没有理由下毒。无论如何,方多病对此也很难控制,因为他控制不了李相夷身边的人选择背叛,更重要的是,他控制不了李相夷选择相信。

所以他最多只能做做伤害管控,就算万一李相夷还是中毒了,以他练了十年的扬州慢,也大有可为,不至于让他到当年李莲花那个状态。

既然时不时就会遇见李相夷,他实名掺和江湖事的频率也多了。常和李相夷同行的几个人,他无论是否希望,也已经互相脸熟了——比如乔婉娩,比如肖紫衿,最要命的,比如单孤刀。乔女侠还好,方多病哪怕上辈子在她和肖紫衿成婚时,也是对她没什么意见的,石水其实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对肖紫衿意见更大。乔女侠已经等了李相夷十年,女子韶光短,这世间对女子又多有苛责,方多病在天机山庄长大看着母亲掌管山庄,何女侠看似大气风光,实际上她因身为女子而多吃的苦头,只有做家人的才能看到。所以,寡妇都能再嫁,乔女侠无法再等,想要寻求自己的幸福,没有人有立场谴责她。

但肖紫衿,不应该明知道这是兄弟的爱人,依然挖这个墙角。就算是真的喜欢,也应该光明正大地竞争,或者自知无法两全,成人之美,干脆远走,以求对得起所有人。

方多病不觉得肖紫衿对得起任何人。但是,人确实是会变的,方多病也有点怀疑乔女侠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所以也有可能,是那十年过去,肖紫衿变了。

所以,为了求证这件事,方多病确实也还是压住偏见,和肖紫衿接触过几次。这时他与李相夷都还是意气风发,确实也感情甚好,哪怕方多病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他也知道,锦上添花总是很容易的。把冲突都埋起来,假装它们不存在,只去享受好的部分,总是很容易的。

所以他突然觉得想这些没意思,接触几次,也不再接触了。

至于单孤刀,他看见一次走开一次。几次过后,李相夷都发觉不对,问:“我知道你与我有几位朋友性情不和,但为何你对我师兄,尤其不喜?”

方多病觉得这实难回答,只能说:“你就当我私人情绪,不必理会。”

李相夷却坚持道:“私人情绪也有由来,你不是只因为不喜欢便会有如此态度的人,我师兄是否曾做过什么,惹怒了你,或者其中另有误会?”

“没有误会。”方多病沉默片刻,还是说,“你师兄的确做过什么,但并非亲手,也不是对我做的,且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恩怨,如何能追究?所以你放心,我也只是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没有找他寻仇的意思。”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李相夷也无法再问,只好暗叹一声,很快想开。结交这种事情,无法强求,总归方多病是和他做朋友,又不必和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做朋友。

时间就这般平静过去,四顾门也越来越壮大,江湖声名愈广,越发真的像个正道领袖门派,哪怕方多病也有些心生感叹。当年四顾门如此盛景时,方多病才不到十岁,还困在轮椅上,那时他是真的向往江湖,渴望自己能站起来,亲自去看一看四顾门的风光。如今他倒是想看就能轻易看见,却也已经知晓,繁华之下,根基不牢,只要李相夷抽身,这片繁华立刻就会化为废墟。

当年李莲花说,少年浮华甚,回首皆泡影,的确字字真言。所以他虽然会感到可惜,但如今的他已经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凭借一人之力,改变局势的。

哪怕李相夷都不行。

因此,这片繁华能不能撑下去,不看他,不看李相夷,看四顾门中的所有人。但现在方多病也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就算四顾门不能,他也知道,百川院是可以的。

更何况,他现在唯一所求,也就是李相夷平安喜乐就行。

所以,四顾门之事,他最多也就只是在江湖上听听流言,不曾上心参与过。他比较上心的,是江湖上关于单孤刀在搜寻南胤后人这一传言。

当年牛头马面果然不曾编造,单孤刀有问题,这件事江湖上并非没有人知道,只是没有人敢说。甚至四顾门高层的那几位或许都听过,只不过他们可能都把这当作有人刻意诋毁的不实言论,更是没有人会对李相夷说。再联想甚至在他生母死前,就在单孤刀那儿见过冰片图纸,单孤刀查找罗摩天冰的下落果然已经很久。但如今玉楼春已经被关进牢里了,或许单孤刀会发觉他是南胤后人一事,前去提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金满堂说出来。所以方多病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如有机会,可以多去元宝山庄附近转转,或者用回袁健康的假名,在那儿直接住一段时间。

结果之后他都在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方尚书返家途中,受金满堂之邀到元宝山庄吃席,走在街上,把他认了出来。

方多病都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和他按理来讲也没见过几次的方尚书还能把他认出来,一时间冷汗直下,希望不要又被他爹邀请回天机山庄。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方尚书真提了。而且甚至当时金满堂还在听着,导致方多病为免引起怀疑,根本推脱不掉。

于是方尚书吃完席,方多病只能无可奈何,跟着方尚书一路回天机山庄,一路苦苦思索离开借口。

直到他看见独自站在天机堂紧闭的大门外的李相夷。站在傍晚的阳光底下,遗世独立,风华绝代,可惜在吃闭门羹。

方多病不知道为什么李相夷会在这里,但这不妨碍他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完了。


TBC. 




补:为什么药丸,参考上次小宝小花于何女侠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发生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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